第两百一十一章 谁人配白衣-《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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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符可以隔绝声响,避免“隔墙有耳”。

    当那黄纸符箓贴在墙壁上时,隔壁那些喘喘吟吟荡然无存,自然,他人也无法听见这间屋子中的任何动静。

    房间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身为那位世子的侍从,此人如此小心,不无道理。

    雪竹等曹旺做好这一切之后,才开始动手。

    女子从床缝中摸出一柄铁钥匙,又在墙边默默找找,敲敲打打,听声音分辨位置,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找到那块机巧盒。

    雪竹将铁钥匙插入机巧盒,口中呢喃着:“三长,两短,左前,右后,四急,六缓,往复回旋······”

    曹旺皱着眉头,见那女子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那机巧盒。

    曹旺身为七境武夫,目力极佳,能够轻易捕捉到任何微小细节,这也是之前为何在茫茫人海中,这位武夫能够察觉到有人始终跟着他和宫子繇的原因之一。

    他发现雪竹拨弄那只技巧盒的手法颇为娴熟,极富规律。

    女子先将铁钥匙往左边拨弄,长转三圈,然后又往右边拨弄,短转两圈,之后快速向左转四圈,然后慢慢向右转六圈。

    做完这一切后,曹旺发现雪竹又按照刚才拨弄机巧盒的方式,反着来了一回,是为倒行逆施,颠倒顺序。

    在“咔嚓”一声之后,由墨家机关匠耗费重金打造的那只机巧盒应声而开。

    盒子里,是一件雪白长褂,晶莹剔透,发出如夜明珠般的光芒。

    花魁雪竹微微侧过身子,朝曹旺摊开一只手,说道:“世子殿下的法袍我一直保管在机巧盒中,从不曾将其取出,完好无损,请曹先生检阅。”

    曹旺一手抱起盒子,一手正要伸进去,不料那雪竹急忙喊了声:“先生莫急!”

    男子瞬间停手,手指悬停在机巧盒上,只差一丝距离就要伸进去,他转头眯眼望向雪竹,面带疑惑。

    雪竹轻声解释道:“曹先生太心急了,你难道没看见如此明显的机关吗?取法袍时,需要小心避开这一处的机关,否则饶是先生这样的武夫,也会承受断臂之痛。”

    她指了指机巧盒一端,盒子四四方方,唯有一面藏有机关,而雪竹已经事先在机关处,做了一处唯有她与曹旺才看得懂的记号,事先已经打过招呼了,没想到曹旺如此不小心。

    然而在雪竹出声提醒完以后,曹旺哈哈大笑道:“看来我家公子,没有信错人。雪竹姑娘从今日起,便是公子真正的朋友了。”

    男人胸有成竹地将手伸入机巧盒,从中取出那件半仙兵品秩的仙家法袍。

    法袍名为“流芳”,穿戴于身,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可抵挡不包括剑修在内的元婴境大修士倾力一击。

    三年前宫子繇将这件流芳法袍暂交于雪竹之手,便是一种试探。

    毕竟雪竹此人,乃是前朝公主,战败之后,沦落为青楼女子,沦为京城各大世家子弟的胯下玩物。

    偏偏这样一个身份如此敏感之人,竟然愿意主动向宫子繇示好。

    说是暗中替他查敌国谍子,抓死士奸细,甚至是打探宫内其他几位皇子与他们的党羽的一些情报。

    那位心性难测的世子殿下,表现得像是对集成皇位完全没有兴趣似的,然而却乐意接受这样一位前身乃是前朝公主的青楼女子的示好结交。

    曹旺当然看出那处机关,可身为宫子繇的左膀右臂,若他曹旺失去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便等同于让宫子繇失去一份大助力。

    雪竹到底会不会提醒自己,算是在流芳法袍成功回归到世子殿下手中之前,曹旺身为侍从,临时起意的一场小小试探。

    那位青楼女子,过关了而已。

    接下来的一切,便如同走了个过场一般。

    魁梧男子来去匆匆,只不过来时空手,归时,身上那件衣裳好像厚了些,只是旁人若不细心观察,倒也难以发现这种蛛丝马迹。

    在他走后,雪竹轻轻扯下墙壁上的黄纸符箓,扔进烛盏中燃尽,缓缓走出房间。

    隔壁房门大开,一群衣不蔽体的青楼女子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嘴里尖叫呐喊着。

    那位曾经的前朝公主,如今的青楼花魁,缓缓走到门前,朝里面望去。

    是一位喜欢来此夜夜笙歌的年轻男子,年方十八,名为郑苗,乃是扶桑王朝一位上柱国膝下独子。

    年纪轻轻,便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而不自知。

    他跟雪竹,之前也有一腿,是个不太行的文弱男子,偏还喜欢一掷千金,喊上一群女子陪他过夜。

    眼下,那位纨绔公子,正值命悬一线之际,显然是纵欲过度的后遗症。

    昨夜陪他享乐的那些姑娘,早先个个嘴巴倍儿甜,然而真当他出了事,便一个个作鸟兽散,跑得比谁都快。

    此刻见到那位花魁雪竹站在门口,郑苗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伸手指着不远处,放在酒桌上的一只绣袋,里头装着他的药,那药可以救命。

    郑苗声音软弱无力,脸色苍白,缓缓道:“雪···雪竹姑娘,你来的正······正好,快帮我拿药,事后我定然重重赏你······”

    那位前朝公主看着如今那位上柱国府上的公子,笑着应了声,走进房间,合上房门。

    她缓缓走到酒桌旁,拿起那只绣袋,从中摸出一只漆黑小药瓶,问道:“郑公子,这就是你的药吗?”

    郑苗连连点头,欣喜不已,他艰难地往床边爬了爬,仍是浑身无力,说道:“雪竹姑娘,劳烦你将要给我。”

    女子点头,随手打开药瓶,手掌缓缓翻转过来,瓶口朝地,瓶底朝天。

    那郑苗眼睛顿时瞪大,气得血气上涌,猛按住胸口,一个翻滚,从床上不小心滚到地上,已是命不久矣。

    他看着从瓶子里缓缓倒下的那些药粉,痛心疾首,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着雪竹破口骂道:“贱女人,你好大的够胆!竟敢戏弄本公子,待本公子回府,定然轻饶不了你!”

    嘴上虽然骂个不停,可将死之际,郑苗仍是拼命在地上向前爬,想要爬到那位花魁脚下,张嘴接住药粉。

    那位前朝公主,看着今朝贵人,如此狼狈的模样,脸色如霜,心中却是痛快不已。

    她一脚踹开那个拼命爬过来的郑苗,冷笑道:“黄泉路上喝你的药去吧。”

    女子轻轻松手,瓶子应声倒地,摔个粉碎。

    温柔乡,英雄冢。

    ————

    一位从家乡不远千里,远赴京城赶考的书生,站在落京考场门外,神色焦急。

    原是长途跋涉赶路,难以估计书箱中那些文书的周全,此刻无论如何都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

    扶桑王朝的科举制度,跟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唯有此前在春天通过乡试之人,才有资格进入秋天的会试。

    会试位于京师,地点定在贡院。

    应考之人,皆是各郡的举人。他们务必要在家乡准备好一应文书,毕竟到了京城,人山人海,鱼龙混杂,光说名字可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必须还要向维持考场秩序的守卫出示文书,才能证明身份。

    之前连夜下雨,书生匆忙赶路,没有古籍书箱周全,文书被雨水浸了个透,眼下已经稀碎,拧巴得不成模样了,一碰就坏,上面的字迹更是凌乱不堪,无法辨认。

    正因如此,这位举人,才跟贡院门口的守卫掰扯了半天。

    眼看着秋考即将开始,里面的其他考生都已经落座,就只剩他未入场了。

    可无论书生如何对守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守卫就跟铁石心肠似的,毫不动摇,不管书生说什么,那人只冷冰冰回应道:“律法如此,我只是奉命行事,既然没有文书,便不能让你进考场,就算你真有参加会试的名额,恐怕也只能明年从头来过了。”

    这话听在书生眼里,犹如千斤巨石,当头落下。

    寒窗苦读十年,好不容易过了乡试,成了举人,又花光了家中积蓄,还找亲朋好友东拼西凑,才给他凑出赶赴京城的盘缠。

    这一路上省吃节用,餐风饮露,夜里就露宿深山老洞,或是寺庙道观,逢人便讨一碗水喝,饿了偶尔啃个干饼。脚上不知磨了多少泡,在丛林里头被蚊子咬了无数个包,因为没钱坐大船,贪便宜乘坐小船之时,那小船还在江里翻了船,差点害得他葬身鱼腹。

    眼看着挨过了数月饥寒困苦的赶路,终于来到京城,打算在会试中脱颖而出,务必要杀到殿试去,让那扶桑皇帝,选拔自己入朝为官。

    谁知道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京城,眼下就站在贡院门外,却因为连夜下雨,将文书给淋毁了······

    书生万念俱灰,将书箱随手摔在地上,低着头,眼神晦暗不明。

    视线扫过那守卫腰间的佩剑。

    书生趁那守卫一个不留意,瞬间出手拔出那人佩剑,横架在自己脖子上,手里又没个轻重,本来是要以死相逼,结果刚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便由于用力过猛,失了分寸,径直在自己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

    眼看着再进分毫,就要一命呜呼,情急之下,那守卫大惊失措道:“你···你要干嘛?!不要做傻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书生不管不顾,就是心一横,打算若进不了考场,早日投胎也罢,无非是脖子一歪的事。

    他喊道:“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这下,守卫犯难了,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既不想落得个见死不救的骂名,又不愿因为让这书生破例入场,事后被人追究起来,盖他一顶失职的帽子。这份贡院守卫的差事,还是家中二老,拖关系卖人情,才勉强给他讨来的。若因为自己一时心软,就丢了差事,恐怕回到家中无颜面对二老······

    正当情况危难之际,从考场中走出一位儒衫老人,此人名为柳元琅,是扶桑王朝礼部侍郎,官居正三品。

    本来以柳元琅的身份,大可不必亲自来到贡院会试考场,做主考官的。

    这种事情,一般是交由部下礼部郎中来做。

    说来也巧,只因柳元琅门下有位学生,碰巧也参加今年会试,这位礼部侍郎对自己那名学生,寄以厚望,盼望着那学生能够将自己这一脉的文脉,发扬光大。

    所以此次柳元琅亲自坐镇会试考场,并非要替学生徇私舞弊,只是打算给他一些信心。

    有先生陪同,学生下笔自然如有神助。

    柳元琅作为主考官,见有一个座位闲置,迟迟无考生落座,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不免有些替那位缺席的考生担忧,本来历来碰到缺席考试的情况,从来不会等。

    但今日,由于贡院会试考场是由这位礼部侍郎亲自坐镇,连他都没有着急发话,让考试开始,其他几位考官便不好代俎越庖,只能是陪着柳元琅一起干等,反正时辰还未到,多等一会,哪怕出了岔子,上头怪罪下来,不也有礼部侍郎大人顶着吗?

    那柳元琅差来下属,翻阅档案一查,知晓那个座位,是属于一位名叫颜文卿的举人的。

    档案上除了记录姓名,籍贯,还会随手摘录一部分考生在乡试中写过的文章。

    柳元琅心生好奇,觉得颜文卿是个好名字,便顺着往下多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见那文章中的文字切实锋利,笔锋凝练,主题明确,文笔恣肆汪洋,如带人看星辰大海,思辨论述又深入浅出,见解独特。

    这位礼部侍郎只惊鸿一瞥,便被颜文卿的文章惊艳,深知此人身怀大才,其学问哪怕比之自己的得意门生,都不遑多让,必然能够从会试中脱颖而出,日后前途无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缺席了会试?

    不该如此啊!

    爱才惜才的柳元琅反倒是比那人更加焦急,正巧听到考场外吵闹不已,他走出考场一看,见一书生举着剑,比在自己脖子上,剑身已然见血。

    柳元琅忙问守卫道:“发生何事?”

    那守卫如实相告,说这人没带文书,又想进考场考试,守卫依法办事,自然不能让他进去,所以那书生就以死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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