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二章 人无再少年-《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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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当初在破庙里,给那位女子剑仙拿着烟霞剑,砍了个稀巴烂,事到如今,苏斛仍旧心有余悸,不忍回忆。

    不过唯有一点,是苏斛觉得,不幸中万幸的——那便是唐吟至少让她结识了自家公子。

    李子衿想说自己回屋里拿茶壶出来给两人倒茶慢慢聊,又怕自己这一走,她二人干脆就在石亭里拔剑相向了。

    正当锦衣剑客进退维谷,手足无措之际,还是那位正宫,陆知行,率先一步起身,笑道:“陪你朋友好好聊聊,我去沏茶。”

    苏斛眉头一挑,好一个女主人的风范气度。

    李子衿如获大赦,连连点头。

    待陆知行离开石亭后,苏斛问道:“公子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开峰?”

    李子衿摇头苦笑,眼神里,尽是“恐难与人言”。

    苏斛也不再追问,深知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便扯开话题道:“其实此前我与公子,是在鸿鹄州上空有过一次擦肩而过。”

    李子衿愣住,随后苏斛将那日她御风去往鸿鹄州,而李子衿正好乘坐“神游渡船”离开鸿鹄州的过程,简单讲述了一番。

    他这才明白过来,

    李子衿便也简单概括了番自己三年来走过许多山水的事情,又问道:“这三年,你都去哪里了?”

    苏斛轻笑道:“与公子约莫差不多的光景,走过了许多山水,故地重游,见了许多故人故事。弥补一桩遗憾,弥补一些过错。”

    李子衿点头道:“都不容易。”

    用四个字,将自己与苏斛这三年来的心路历程,云淡风轻地概括了。

    苏斛转头望向远方,伸手遥遥指向东边,“公子可曾听说过青丘?”

    “有些耳熟。”李子衿皱眉思索一番,然后答道:“莫不是传说中的青丘狐国?”

    青衣女子轻轻点头,“正是。”

    “原来如此,你是狐国正统出身吧?”李子衿试探性问道。

    苏斛依然点头,对于自家公子,她没什么可隐瞒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是她苏斛可以信得过的,那么与之结契的李子衿,算这么一位。

    李子衿点头道:“那你这三年,是回青丘去了?”

    “大部分时间,都在青丘。”她直言道。

    “唐吟姐姐也来了天涯峰,你们二人?”李子衿担忧道。

    苏斛摇头笑了笑,“来见公子以前,我已经先一步见过唐剑仙了,风采依旧,剑法却更高了。”

    李子衿苦笑着说道:“你们不会在我这里打了一架吧?”

    苏斛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且不说奴婢区区元婴境,断不能是唐剑仙的对手,况且此处乃是公子的地盘,真要打起来,毁了公子这些峰峦啊楼阁什么的,奴婢会心疼的。”

    李子衿冷汗直冒,这女人又来了,总说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怪渗人的。

    “心疼什么?”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少女清冷的声音。

    陆知行手里提着一只茶壶,却只带了两只茶杯。

    李子衿心领神会,晓得这是没有他的份了,只好苦笑。

    苏斛替自家公子解围道:“早先登山的时候,我瞅见许多观礼客人,把喝不完的仙家酒酿喂给了天涯峰上的花花草草,这一幕给我看见了,怪心疼的。”

    陆知行“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给自己与苏斛各自倒了一杯茶。

    苏斛眉头一挑,瞧出了个中滋味,见那少女剑修已经举起茶杯,缓缓饮茶了。

    苏斛笑了笑,轻轻将自己面前的那只茶杯推给李子衿,说道:“请公子用茶吧。”

    李子衿刚打算道谢,就瞅见坐在一旁的陆知行,不动声色地拨弄茶盖,虽然没说什么,眼神却好像在表示两个字。

    你敢?!

    以至于那锦衣剑客,只能又原封不动地将茶杯推回苏斛面前,笑着说道:“我不渴,还是你喝吧。”

    如此之后,苏斛也才款款端起茶杯,风情万种地品茶一口。

    朱唇轻启,小嘴微张,轻轻仰头,露出棱角分明的锁骨,李子衿不好再盯着她看,转头望向少女陆知行。

    她品起茶来,便显得随意多了。

    待到少女与女子都饮完茶,院门处又有客人来访。

    李怀仁,宋景山。

    李子衿与陆知行瞬间起身,朝那二人走去。

    苏斛也起身,只不过没有走出石亭,只是遥遥行礼。

    院门那边,四人齐聚。

    昔年在大煊王朝,被追杀了一路的患难四人,终于在天涯处相聚。

    好似经年一别,光阴不等人。

    两个少年,都已不再年少。

    一位少女,稚气也完全褪去。

    至于武夫,更是双手长满了老茧,扔掉了往年的拳法身法,做起了驿站的小二。

    也没有剑宗宗主,没有云霞山宗主亲传弟子,没有道玄书院学生,没有驿站小二。

    此时此刻,松竹小院之中。

    有且仅有的四人,无非还是昔年太平郡的四人而已。

    陆府车夫,宋景山,大难来时没有自己逃命,而是冒着生命危险冲入火海救出陆知行,重情重义。

    陆府小姐,陆知行,沉默寡言,出身世家名门,年幼时却不喜欢与其他世家贵族的千金小姐们玩耍,反而与李府的少爷与书童二人走得近。只因她认为那些个千金们,年纪轻轻,就爱慕虚荣,喜好攀比,不是同道中人,自然难以相处。恰恰相反,李府的郡守少爷和书童,二人都性情耿直,少年天性,单纯至极,如清泉一捧,眼里和心里都干净,所以她喜欢与这两人待在一起,看着他们相互打闹,亦或是他们二人安静坐在一旁,看她看书写字。

    昔年的郡守府少爷,李怀仁,刀子嘴豆腐心,曾经一口一个“小书童”地叫李子衿,然而心里面,从未真正将李子衿当过书童,而是始终把李子衿当做自己的手足兄弟,比亲兄弟还亲。

    昔年的郡守府书童,李子衿,年少时便心性纯良,心思缜密,少年老成,目光总是看得比其他两人更长远。

    院子里那个不再年少的剑宗宗主,看到四人齐聚的场景,忽然就忍不住流了泪。

    好像很久没哭过了。

    人难道不是只会在悲伤时流泪吗?为何今日是喜事,也要流泪?

    李子衿边哭边笑,表情难看极了。

    他哽咽着说道:“能见到你们,真好。”

    也许喜事时的泪,是悲伤时那些强忍住,没有哭出来的泪吧。

    情绪就像河堤,泪水好似河水。

    在一次又一次的悲痛中,不断冲撞河堤,可就是涌不出来。

    直到有一天——人逢喜事,开闸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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