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他也没有再为难那位郑国第一镖师,毕竟对方已经相当有诚意。 可当时房顶那人,不可不杀。如若不杀,他便会如影随形地盯着李子衿,或是吕高阳。 吕高阳要逃,自然不能让乔府那位管家掌握他的行踪。 李子衿今日没有带包袱,那样太招摇了。 少年只背了把翠渠剑,在怀中揣着三枚金叶子,是那每一枚都代表世俗王朝万两黄金的“金枝玉叶”。 除此之外,为了万无一失,他甚至还带上了一枚霜降钱,一枚霜降钱等同于十枚小满钱,等同于世俗王朝十万两黄金。少年觉得,想要从那位传说中的师师姑娘嘴里问出点消息,就算再贵也不会贵过这个数目吧?毕竟算上那三枚金叶子,少年看似轻装上阵,实际上却是以腰缠万贯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身上的金钱。 相当于十三万两黄金在身,这一大笔钱,足以让那位师师姑娘在世俗王朝中衣食无忧了。 当然,这也只是出于李子衿的猜测,毕竟少年没跟风月场所的女子打过交道。 此前在仓庚州燕国无定城,也只是与苏斛一起游历时,直接晕在那座销金窟中,整整一月才清醒,清醒之后又径直离开了无定城的花街柳巷,关于这类行情,他实在不了解。 少年只知道十三万两黄金,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已经是一辈子都很难赚到的数目了,当年还在郡守府当书童时,李子衿见到郡守老爷李建义接过一次圣旨,皇帝赏了他千两黄金,已经是李建义生平受到的赏赐中数目最大的一次,远超这位太平郡郡守的俸禄。 画舫女子,再如何金贵,想来也不会比当大官的郡守老爷更赚钱吧? 少年怀揣着这样单纯的想法,静静站在喧嚣不止的考榆河边,目送一艘又一艘的画舫从身前驶过。他在等考榆河上最晚出场,同时也是最宏伟大气的那艘画舫出现,吕高阳告诉少年,师师姑娘就在那艘最大的画舫之上,通常都是压轴出场,露面极晚。 这些画舫女子,与鲲鹏渡船莺燕楼中的女子以及不夜城中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倒还不一样。 莺燕楼与不夜城中风月场所的女子,所说也有几分姿色,却都俗不可耐,不是站在二楼就是站在街上,一个劲地朝行人招手揽客,尤其是青壮年男子,最容易被她们缠住。 然而考榆河画舫之上那些女子,鲜少主动出声揽客,多是静静坐在椅子上,或沏茶,或布置棋盘,或默默写字作画,或弹琴弹琵琶。 此情此景,倒是让少年想起了不夜山“风花雪月”四字门的婢女,也是出了姿色出众外,更有一手绝活儿,并非世人眼中徒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瓶。 想来这也是考榆坊之所以如此受欢迎的原因之一了。 既满足人们对于俗的欲望,也满足世人对于雅的追求。 在这样一座鱼龙混杂的金淮城,居然存在考榆坊这般能够让世人雅俗共赏的地方,实在不易。 “来了,来了!” “是她吗?” “不是她,还能是谁?金淮城就没有第二个女子有这样的排场!” “快看,是师师姑娘的画舫!” “师师姑娘,能否下船一叙?!” “师师姑娘,我好喜欢你!” “师师姑娘,你看我怎么样?” 本就拥挤熙攘的考榆坊,顿时由于那艘画舫的出现,变得更加吵闹。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那艘从石桥下缓缓驶来的巨大画舫,画舫之上,没有一位替花魁陪衬的女子。 这艘画舫之上,左右各自有题诗一句。 左侧迎风飘扬的是那“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右侧是那“遍看考榆花,不似师师好。” 两句诗皆没有详细描写这位花魁的容貌如何如何,却引世人无限遐想。怎样的姿容,是一笑千金少的? 当真整个考榆坊的千百朵“花”,都不如这位师师姑娘? 只是,画舫之上的诗句究竟是否夸大其词,唯有花了重金见过这位姑娘的人知晓。 而那位传说中的师师姑娘,坐在画舫房间之内,面戴薄纱,靠在窗边,让众人只能隔窗看见一位女子的身影。 哪怕各项相望,亦能看出女子紫色不凡。 这些男子想象中的她,有千百种模样,然而她却只有一种模样。 世人便是如此,越看不清的东西,便越好奇,越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此起彼伏出声招呼那位师师姑娘的男子们,大多“空口无凭”,身上没几个子儿也敢向她许诺千金万金。 徒凭一张嘴,就痴心妄想哄得美人露面。更有甚者,出言不逊,嘴上没个把风的,满嘴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似是见惯了这般场面。 船上那位姑娘,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宠辱不惊是她的基本功。 自幼便在这画舫之上长大,读书写字,弹琴作画,接待客人,侍奉客人,皆在水上。 女子自认一生如浮萍般漂泊不定,漂来漂去,见过的男子不少。 有的的确确一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的贵公子;有慕名而来积攒了好久的银两,为了见她一面耗尽家财的傻小子;有出身名门世家的纨绔子弟,上船后还未聊上几句,便开始毛手毛脚没个分寸的;有年事已高的文人骚客,只是冲着自己青楼才女的名号远道而来,不为一亲芳泽,只为闲聊诗词歌赋的,临了,还会赠诗一首。 各种各样的男子,她都见过,所以对于诋毁也好,赞美也罢,早已再难在她心中掀起半点波澜。 提不起兴趣,而已。 若要问她为何还愿意留在这考榆坊,留在这画舫之上,甘愿做一位毁誉参半的风尘女子。 她也不知道。 她离开这里,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天下何处不漂泊? 若漂到哪里都一样,那么还是漂在熟悉的地方好一点吧? 她如是想着。 那画舫离得近些了。 “麻烦让一让。”李子衿有些恼火,周围那群男子都快把这么个小地方给挤烂了。 少年虽年纪不大,然而有筑魂境剑修和明窍境武夫的底子在,若真想与人争一处立足之地,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运转灵力外加一口武夫真气,让自己立于“不倒之地”,只是如此一来,必然会有不少人被他给挤进河里。他与这些人无冤无仇,真要如此行事,未免太过暴戾。 只是在人声鼎沸的考榆河岸边,人人都在嚷嚷着想要登上画舫一亲芳泽,然而那位花魁如何能听得过来? 不断有人出价,从玩笑着说“二两银子”到的确想要登船一睹芳容的公子哥的“千两银子”,各种数目的出价都有。 根本就没人去管李子衿那句听起来一文不值的“麻烦让一让”。 青衫少年剑客恼火不已,脚尖点地径直飞跃向考榆河上。 在万众瞩目之下,一袭青衫于空中一个翻转,纵身飞跃到那艘巨大画舫“屋顶”,脚下便是那位花魁的房间。 场面先是瞬间安静下来,然后无数谩骂声和疑问便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武夫了不起啊?出得起钱么你,赶紧滚下来!” “哪来的愣头青?到底懂不懂规矩?不知道要让花魁点人才能登船?” “快滚快滚!” 画舫房间里的那位姑娘,先是瞥见窗外有人影从岸边飞跃过来,随后便是整艘画舫都为之一颤,此刻她隐藏在面纱之下的朱唇微张,表情颇为惊讶。 还从未有人,胆敢冒犯考榆坊的规矩。 然而这位花魁却不是在想着该如何喊人好好收拾下坏了规矩的家伙,反而开始替他揪心,觉得那个倒霉家伙莫不是会挨坊主老爷手下武夫的一顿揍? 那多可怜呀。 在河边,有考榆坊的大坊主正眯眼瞧着那个坏了规矩的青衫少年剑客,身旁数位武夫,更有几位炼气士供奉护在他身旁。 有武夫瞬间就打算出手,将那个青衫少年剑客赶下船,然而下一刻,那少年的举动又让那位坊主轻轻摆了摆手。 只见画舫之上的青衫少年从怀中摸出一枚金叶子,是那一枚可抵万两黄金的“金枝玉叶”,他高呼道:“我出黄金一万两,恳请姑娘一见。” 有不少识货的公子哥、公子爷们瞬间闭嘴,能出得起这种价钱的,都不是一般人。 反倒是一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越嚷越大声,吵闹着让那少年别在那招摇撞骗丢人现眼了,那么小一片金叶子,撑死了三五两。一万两,唬谁呢? 河边的坊主微笑道:“看来是位贵客,今夜无须挑人了。” 考榆坊的主人站在岸边,向画舫中那位花魁遥遥点头示意。后者心领神会,走出画舫中的房间。 一幅令看客们拍案叫绝的神仙画卷蓦然出现。 只见那位传闻中令万千男子魂牵梦萦的青楼才女师师姑娘走出房间,转身回望向“屋顶”那一袭青衫。 她身穿妃红色纱衣,面戴浅粉薄纱,梳飞天髻,于万千瞩目中,朝那一袭青衫伸出柔荑,嗓音轻柔,微笑道:“请公子到屋内一叙。” 舫上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第(3/3)页